远去了,我孩提时的年味
南山友原创
: 我是四八年生,出生在黎明前的黑夜。旧中国战乱頻仍,民生凋蔽,父母生我们兄弟五人和一个姐,八口之家真正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住的房或租或借,耕的田也是租的,交租之后所剩无几,三分二的缺口靠父母夜里用手工做木梳卖钱还填补不了,加上国民党抓壮丁,男丁三个抽一,五个抽二,父母不忍儿子当壮丁借钱赎买,叫买壮丁,家中食不饱腹,衣不遮体,有钱人过年吃鱼吃肉,穿新衣:,放鞭炮,没钱人躲债过难,称过年关。家乡附近衡山一带乡亲为躲债,常半夜后吃年饭。其原因有二: 一是怕债主上门吵得无心情吃年饭,二是怕一年积蓄点年货被债主拿去抵债。故民谣云: 鸡不叫,狗不嚎,半夜年饭衡山佬。由于以上原因,乡里老百姓无心过年,年味淡薄。
新中国人民欢庆胜利,打土豪、分田地,有的还分了房屋。生活改善,过年的味也渐渐转浓,我们小时也于除夕夜守岁到天明,其间大人炒了花生、瓜子,还有米粉做成的果杂供享用,除夕徹夜灯火通明。之外大人还在守岁期发一毛至一元之内数额的守岁钱。新年初一穿上新衣,家中分一至二封四方豆腐干大小的鞭炮,我们都高兴得跳起来,然后把它拆封细分成一个个小炮,清早大人起来开房门,点燃一小挂鞭炮啪啦响算是开了财门。
新年初一日至初八是拜敬长辈,走亲访友时间,期间少不了礼尚往来,茶饭酒菜招待。到初八开始舞龙耍狮,走村串户,俗称耍灯。灯队来村,这时是孩童最热闹最欢乐的时刻,灯队进村入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小孩上窜下跳,尽情享乐。灯分龙灯、狮灯。龙灯相对狮灯要气浱一些,龙头大都用竹篾扎成,张着血盆大口,甚其威猛,龙身简单的几丈白布(复杂点画上黄鳞)用十多个青壮劳力顶起,舞出各种花样,煞是好看,家乡邻村有一队百节长龙,好长好气浱,一般只走不舞,好大气场。狮灯队人数少些,一般只有十多人,一两人舞狮,其他人配合。无论龙狮灯队,都有锣鼓队相随,舞龙耍狮间隙锣鼓停下来,于是民歌手上场唱出祝颂词,大都祝福新年吉祥,恭喜发财之类的押韵之词。主人喜欢了,还要包上红包相赠,灯队、主村有姻亲或过从甚密等关系,主人们留下灯队,排上长桌请客吃饭喝酒,熙熙攘攘,热闹非常,这样一直闹腾到农历正月十五。
这就是我童年中梦寐以求的年味,一直到如今年屆古稀的我心中还挂念儿时年味。
十多年前,我随儿孙卜居羊城,羊城人生活节凑快于内地多多,日常生活、人际交往也比较简率,年味也很淡,大多除夕前定个餐,家人团聚一下,元宵到珠江边看看烟花,中间逛逛花市,超市,再复杂点国内国外游一下就算是品过了年味了,由于提倡文明安全过春节,听不到鞭炮、鼓锣声,更鲜见闹年节的龙狮队。这样简明的年味不无好处。但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几年前为了追回儿时记忆,我冒着严寒回湖南农村老家,一心想旧梦重圆,孰料从除夕到元宵,除了吃喝还是吃喝,看不到龙灯狮灯,听不到锣声鼓点,究其原因是青壮除夕过后多则三四天少则一二天,要外出务工赚钱,留下老弱病残、留守儿童守着日益多起来的高楼新房,却少了那份特有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