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孚在魏晋之际,确实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人物。
有人毫不客气地指责他惺惺作态,是个伪君子;有人说他在乱世之中,最大限度地做到了恪守臣节,还是算得上是曹魏的忠臣。其实,司马孚作为一个非常复杂的历史人物,上面的两种评价,都显得比较标签化和平面化。
那么?司马孚到底复杂在何处?又为什么复杂到无法用“忠臣”或者“伪君子”这样的标签化方式来简单看待他呢?
对于,大锅故国神游有些自己的理解和看法,下面就来详细谈谈。
一、司马孚是司马氏家族利益的坚定捍卫者
司马懿在垂死之年发动高平陵之变的时候,司马孚和司马师共同担负起这次政变中最为关键的使命——占领司马门。司马懿这次冒险的行动大获全胜之后,司马孚就成了司马氏夺取曹魏中央军政大权的最大功臣之一。接下来,司马氏代魏的历史进程更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司马懿这些举动,毫无疑问地是谋逆大罪,一旦失败,司马家族必然面临灭门的危险。作为此事的积极参与者,司马孚的个人命运早就和司马氏想要改朝换代的事业捆绑在一起了,他想要保持超脱的立场,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我们看到,在司马氏随后的魏晋嬗代之路上,司马孚几乎参与了每一个重大事件,他绝非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保全门户的人。特别是在司马懿死后,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初掌权的时候,司马孚作为家族中资历威望最高的长者,凭借自己丰富的政治经验,为后辈保驾护航,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司马师刚刚执政的时候,立足未稳又遭遇了和东吴作战的东关大败,此时政治威望受到严重损害。
在这个关键时刻,司马孚挺身而出,亲自带领大军在新城大败东吴的诸葛恪,控制住了淮南的形势,司马师的执政地位也由此得到巩固;魏正元二年(255 年)七月,蜀汉的姜维得知司马师病亡的消息后,随即展开北伐,并取得了洮西大捷,大破雍州刺史王经,关右震动。曹魏的陇右和关中形势一度十分危急,这个时候又是司马孚出镇关中,都统诸军,最终得以挫败姜维,稳定了局势;司马炎接受禅让之初,司马孚出任太宰,假黄钺,以大都督身份都督中外诸军事,起到了安抚人心,稳定局势的作用。
从司马孚以上的这些所作所为来看,他是一个不折不扣曹魏帝国的掘墓人。从曹魏的角度来看,是一个“为虎作伥”式的人物。所以司马孚的这些表现,确实和“忠臣”完全沾不上边。
二、司马孚有很多曹魏“忠臣”的言行
司马孚的矛盾之处就在于,虽然魏晋嬗代过程中的关键事件,他基本都参与了。但是,在实际的政治活动中,他又有很多曹魏“忠臣”的言行。比如曹髦被成济杀害以后,郭太后还下诏令斥责曹髦,把他废为庶人,要以庶人下葬。而司马孚“与群公上表,乞以王礼葬”要求以王礼安葬曹髦,这样的做法确实算得上是大大的忠臣了。又比如后来逢废立之际,司马孚也“未尝预谋,景文二帝以孚属尊,不敢逼。”不仅如此,司马炎受禅的时候,魏帝曹奂被废为陈留王安置到金镛城,司马孚泪别曹奂“执王手,流涕歔欷,不能自胜。”并且说“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
对于司马孚这些姿态,我们不能简单地指责他是“伪君子”。魏晋之际的社会复杂性,权力争夺的激烈程度,汉代儒学中的忠孝之论已经无法有效应对这种社会现实的挑战和冲击,对君主国家的忠与保全家族利益代表下的孝,是包括司马孚在内的所有士人面临的两难伦理困境。司马孚临死前曾经有遗令“有魏贞士河内温县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当以素棺单椁,敛以时服。”司马孚用这两个典故来总结自己的一生,其实颇有深意。或许也是我们破解司马孚身上“忠臣”和“伪君子”这两个矛盾标签的钥匙。
司马孚遗言中的“不周不伊”指的是王莽篡汉的举动,说的是他没能做到像周公和伊尹那样的忠诚,而是篡夺了汉室天下。这里一方面司马孚表达了对司马炎篡魏的不满,另外一方面也是对自己作为曹魏的元老,而没有尽到维护曹魏的责任,作为臣子的一种深深的自责。这种自责,笔者觉得应该是发自内心和真诚的。而“不夷不惠”则多少有点自我辩解的意思,表明自己问心无愧,并不想效法汉末党人那种刚烈的抗争方式。在魏晋嬗代的历史进程面前,他能做到的也就是“不屈其意,不累其身”而已了。
结论
司马孚确实做过很多“助纣为虐”的事,魏晋嬗代毫无疑问有他一份很大的“功劳”,然而他又表现出了很多曹魏“忠臣”的政治姿态,这就是他被斥责为“伪君子”的原因。魏晋嬗代之际,上承东汉末年清议之风,士人砥砺;下接两晋士族社会以家族利益为先的思潮,是一个社会思想和行为模式都在激烈碰撞的转型时期。也许我们只有抛弃单纯的道德视角和贴标签的方式来看待历史人物司马孚,先深刻地去了解他所处的时代和他本人面对的局面,才能够认识一个鲜活立体的司马孚。
问题中提到的司马孚是司马懿的三弟,司马师司马昭的叔叔,他既没有参与司马家族几次废立魏帝之事,又通过自己的行为表现出对曹魏王朝的忠诚。
高贵乡公曹髦被司马昭的部下杀死后,司马孚独自前往,将曹髦的头枕于自己大腿上失声痛哭说:杀陛下者臣之罪。
在魏晋禅代的时候,司马孚握着被贬为陈留王的原魏帝曹奂的手说: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
司马孚临终时,在遗令中自称:有魏贞士河内温县司马孚
明代一身正气的方孝孺更认为:
(司马)孚当废弑之际不失臣礼,使曹氏之臣皆能如孚,师、昭虽暴终不敢夺魏而自立也。
简直就是把司马孚当成了曹魏忠臣的榜样。
问题在于没有比较就不能说明问题,司马孚、司马懿的七弟司马通有一个儿子叫司马顺,在晋武帝司马炎受禅称帝时坚决反对,悲泣不已,因此被废黜官职流放到武威姑臧县,即使在流放中也一直坚持自己真正的大魏纯臣的身份,反观司马孚,司马昭封其为长乐公,他欣然接受,司马炎封他为食邑四万户的安平王,他也欣然接受。
从这个角度,说司马孚是伪君子也许过于苛刻了,但是多少有真香的表现是无可推卸的,说是曹魏的忠臣也许也谈不上,后世有学者如王应麟觉得他比不上痛斥弟弟的后梁太祖朱温的哥哥朱全昱,也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