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出身军人世家,其先祖为秦国名将李信,秦灭六国时为将,曾俘获燕太子丹。李广家传射箭技艺。《汉书·艺文志》甚至著录有《李将军射法》三篇。射箭技艺几乎是李广平生唯一的爱好。“广为人长,猿臂,其善射亦天性也。虽其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此外,《史记》还记载了李广在战争中诸多几近神勇的骑射表现,比如带百骑深入匈奴,连射 (死伤) 三名“射雕者”,然后面对数千名增援的匈奴骑兵,李广“与十余骑奔射杀胡白马将”园,带领部属安然返回军营。甚至在他受伤被俘之后,还能寻机夺取匈奴战马、射杀追兵而归。
正因为李广在边地威名赫赫,汉武帝十分器重他,多次委以重任。但此后的李广,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匈奴作战多次,未立大功反而数次覆军败绩。元光六年,出击匈奴,李广部一万骑兵全军覆没,他本身受伤被俘后逃脱。元狩二年,李广他带四千骑兵深入匈奴,被左贤王的四万骑兵包围:“广军士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敌骑,岀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但李广只将其作为一种彭舞土气的举措,仍旧坚持与匈奴人对射的战术,直到全军几乎损失死尽,杀敌数量也基本持平,所幸博望侯张骞率主力赶到,李广才避了再次被俘的命运。
李广统帅军队依靠的是他自己的个人魅力,而非严整的军令纪律。可问题就在这里,匈奴人熟于弓马,强于骑射,战法轻灵。哪怕你李广以一敌百,可你手下那一万人怎么办?他们又没有李广的骑射武艺,却在李广带领下屡次以己之短,攻匈奴人所长。李广甚至在一次追杀匈奴射雕者时,直接离开大军独自追行了一天一夜。这样不长记性的打法,焉能不败?
我们来看看卫青、霍去病为何能在与匈奴作战时多次取得大捷。2018 年秋,我曾来到位于毛乌素沙漠边缘的陕北靖边县,靖边就是史书里多次出现的朔方,这座古代的边城就是卫青所建。卫青在这里打败匈奴左贤王后修建朔方城,从此这里成为汉军反击匈奴的桥头堡。站在沙漠边缘,面前黄沙滚滚,身后无定河缓缓流过。那一刻,我心潮澎湃,仿佛自己正随着那些英勇的汉军冲锋、厮杀。
言归正传,在汉代的石刻画像中,如山东孙家村、孝唐山画像,都出现了持戟的骑士在冲锋中刺死胡人装束的持弓箭骑士,这些画像都可以证明汉军战胜匈奴人的关键就是肉搏战,即便这种战术汉军本身消耗也极大,但大汉朝地大物博,经得起这种消耗。反之,匈奴人则不行,匈奴虽然有统一的大单于,但他们的政治体制仍然是部落联盟式的原始组织,他们作战时,是将任务分配给各部落统帅。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汉军的肉搏战,各部落首先想的是保存自己,因为即便肉搏战取得了胜利,在消耗掉自己的有生力量之后,回到草原上面对的也是其他部落的吞并。所以卫青、霍去病这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打法,加之汉军较高的集体军事素养,恰恰克制了匈奴人的特点。寇可往,我亦可往。比弓箭我比不过你,那咱们就来次集体冲锋肉搏战吧,而汉军的甲革厚实,兵刃锋利,又不是匈奴人能比的。此外还有第三点,卫青、霍去病出击的时间几乎都是春末夏初,此时正是牛羊长膘的时候,匈奴人却不得不被动应战,这个机动流窜的过程中,成年的牛羊掉膘,怀孕的母牛羊流产,到了秋冬季,匈奴人就因缺乏粮食大批饿死,至少是无力南下了。久而久之,匈奴如何能不败呢?
李广这种轻松随意的组织风格,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见敌则逐利,鸟之集;其困败,则瓦解云散”的匈奴人。作为和匈奴相邻的陇西地居民,李广确实和他们有很多神似之处:骑射驰逐,行留无羁。卫青、霍去病已经做出表率、几乎所有汉军骑兵都接受了血腥的冲锋肉搏战术时,李广仍旧迷恋着他已经艺术化的骑射本领,不甘忍受军纪约束,最终以失利自杀结束了其充满争议的一生。
了解了这些,您还觉得李广仅仅是运气不好才多次大败么?况且李广的运气的确有点背,但比他更背的就是多次和他一起作战的公孙敖。公孙敖四次为将,四次大败,因为他和李广一样,都是稀缺的骑将,朝廷对他们还是抱有希望,所以失败后很快就复用。但老旧的战术使公孙敖始终没能取得进展,不仅没能获取军功觅个封侯,反而在赔净了全部家产后被斩,弃市。
无论是唐朝武庙的六十四将,还是宋朝武庙的七十二将,评定名将的标准都是看的是综合能力,带兵打仗战绩如何,练兵成效如何,对兵书兵法有没有贡献。在这方面,李广确实差了那么一点意思。遗憾的是,李广致死都没明白这个道理。
论单兵作战能力,李广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响当当的高手。他善骑射(匈奴也是),武功高超,被捉住,还可凭自己的功夫逃回来,这样的本领和胆识,很难找到第二位。
然而,其实看作是项羽和韩信的对比。
项羽的兵法,不是排兵布阵,而是硬刚,一力降十会。我就是这么硬,谁不服?
韩信,讲究阵法,军队纪律严明,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善假于物,庙算胜而后战,只要开打,就照着剧本往下演就对了,最终照剧本走向胜利。
我觉得,这是李广总是全军覆没和被俘的根本所在。
他自己是个超级特种兵,他的队伍不是。
他冲过去和人家硬刚,都砍翻一大片了,扭头一看,他的队伍刚刚抵达战场;
老李一看,势头不对,我们占不了便宜,大手一挥,撤!
在撤军途中,他又砍翻敌人一大片,还捎带斩一两员副将,又一扭头,我草,部下一个没有冲出来……
老李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