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门战事不取决于伊朗和沙特是否愿意接受伊拉克政府的斡旋,而是伊朗和沙特是否愿意解决也门内部的各派纷争。而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先要放下持续了千年的教派之争,然后才能调节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的矛盾。其实也门政府与胡塞武装的矛盾也没有多复杂,就是亲美和反美的关系。当年胡塞武装之所以反萨利赫又反哈迪,就是因为不管是萨利赫还是哈迪,都是亲美政权。现在解决也门内部分歧,比沙特和伊朗能否放下教派成见还要难。
比如,也门亲美派中也门南方过渡委员会,他们的诉求是南方独立,比胡塞武装对也门政府的威胁还要大。在反美势力中有胡塞武装,还有“基地组织”,这也是“同一反美阵营”中势不两立的两派。由于胡塞武装与“基地组织”作战比也门政府还积极,西方国家也把胡塞武装视为潜在的反恐盟友,是眉来眼去的关系。“基地组织”虽然是西方国家坚决打击的对象,但西方国家又不希望“基地组织”彻底被消灭。
如果沙特和伊朗能够摒弃前嫌、消除隔阂,受其影响,最有可能联合的就是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也就是说,胡塞武装同意迎回 5 年前被他们赶跑的总统哈迪。但这也不意味着也门战事就此结束。被“阿拉伯之春”催生的也门南方过渡委员会是也门真正的分裂势力,他们的背后支持者是沙特的盟友阿联酋。所以,要想平息也门内战,只有沙特和伊朗握手还不行,还需要地区多国合作。
其实,要想解决也门问题也容易,但是难点在于沙特和伊朗自己做不到。因为,伊朗不可能放弃反美立场,沙特也不可能放弃亲美立场。显然这是双方都不可能接受的。伊拉克战争以来沙特就沦为美国的“保护国”,离开美国的支持,沙特中东大国的地位恐怕难保。因为觊觎阿中东地区主导权的不只是伊朗,还有埃及和土耳其。伊朗反美由来已久,已经 40 多年了,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又把两国敌对关系推上了“新的高度”,除非美国解除对伊朗制裁、重回伊核协议。但这也是不可能的。
这也就是说,解决也门问题,除了地区合作,还要看地区外大国的态度,也就是美国的态度。而沙特同意与伊朗接触,显然也不是为了结束也门战事。虽然美国和沙特都同意伊拉克斡旋,与伊朗谈判,但据报道,伊拉克总理迈赫迪办公室官员哈斯纳维称,沙特谈判的条件是伊朗需要将在也门和叙利亚发挥的作用降到最低,并停止对胡塞武装等团体的支持。并要求叙利亚政权解决与反对势力的问题,且制定各方都接受的叙利亚新宪法。
显然,这不是解决也门战事的方案,也不是解决叙利亚问题的最佳方案。叙利亚政府解决他们与叙利亚反对派的问题只有一条路,就是将其消灭。而沙特把叙利亚问题提出来作为与伊朗谈判的条件,是想通过伊朗向叙利亚政府施压,保护他们所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保存其在叙利亚的实力,以抵消阿拉维派在叙利亚的影响。先不说伊朗在这方面能不能影响巴沙尔,就算能影响巴沙尔,巴沙尔也不会同意。沙特等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多是恐怖分子摇身一变而来,保留他们的实力就是养虎为患。
与要求叙利亚制定包括沙特所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能接受的叙利亚新宪法一样,要求伊朗停止对胡塞武装等团体的支持,都是蓬佩奥提出的签署“新伊核协议”十二条中的条款。沙特提出的与伊朗谈判的条件,就是美国预设的与伊朗谈判的条件中的部分条款,这个谈判能成功吗?要伊朗放弃对什叶派武装团体的支持换取与沙特关系的缓和,其实也没有要结束也门战事的意图。而是要在谈判桌上对胡塞武装来个釜底抽薪,以得到他们在也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上个月 14 日胡塞武装对沙特油田和石油设施进行袭击,以及月末在沙特与也门边境与沙特军队的武装冲突,把沙特给打疼了。沙特实在是拿“拖鞋军”没有办法,这才利用伊朗急于寻求缓和与美国、与地区国家关系的机会,搬出美国与伊朗谈判的条件,诱使伊朗在地区问题上先做出让步,定城下之盟,然后回头再对付胡塞武装。
所以,个人以为,无论沙特与伊朗能不能坐下来谈判、握手言和,也门战事都不可能结束。即使伊朗做出让步,减少或停止对胡塞武装的支持,沙特就能解决也门问题吗?如果这样认为,就太天真了。美国在阿富汗打了 18 年,不仅没消灭阿富汗塔利班,连“基地组织”对阿富汗的威胁都没消除。所以,沙特要想解决也门问题,结束战事,如果不放弃军事手段,也难!
也门战事的结束与否,关键并不在于沙特与伊朗,而在于沙特与胡塞武装。
这两年可以看到,沙特与伊朗的矛盾在中东地区不断激化,加上美国一直在旁搅弄风云,外界普遍猜测沙伊之间很可能发生一场局部战争,而始作俑者美国,则大概率会躲在后边看戏,顺便赚取卖武器装备的钱。好在近期,伊拉克巴格达方面一直积极在两国间斡旋,遭遇了一系列袭击的沙特也开始认识到形势于其不利,并释放出了愿意与德黑兰和解的信号,后者随即对此表示欢迎。
但是,沙特与伊朗倘若和解,对也门境内的冲突只能起到间接的影响,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
首先,伊朗方面已经明确表示,也门冲突的关键取决于胡塞武装与沙特之间的关系 。如果沙特军队一直还在该国土地上肆意横行,且对胡塞武装占据的村镇和大城市攻击,那么即便利雅得与德黑兰握手言和,保卫国土的胡塞武装也不会答应,必将继续在阵地上奋战到底。
其次,胡塞武装虽然接受了伊朗方面的武器装备援助,但伊朗如果减少对其的支援,并不能意味着胡塞武装战斗力就会快速下滑,甚至难以抵挡沙特联军的进攻 。毕竟,胡塞武装已经历经了数年的战火考验,且正逐步把交火线推进到沙特境内,倘若德黑兰一声令下他们就停止进攻,等于把前期的努力都瞬间放弃,于情于理都不太可能。
最后,伊朗表面上虽然答应与沙特和谈,但也在观察对方的实际表现。 如果沙国依然是说一套做一套,那么胡塞武装作为他们好不容易扶植起来的一支海外劲旅,根本这么说扔掉就扔掉,那样的话,无疑是中了利雅得的外交圈套。
总之,即便是伊拉克从中斡旋,战事的结束与否关键还取决于沙特的实际行动,倘若他们能够及时从也门撤军,并结束对伊的敌对行为,那么胡塞武装也必然会后退一步,至少不会继续攻击沙特境内的目标,因为那样反而会把他们自己置于国际舆论的不利地位,十分得不偿失。